“史知青，草菇種得怎樣了？我們過來看看。”石在峰輕咳一聲，看了眼桌子上那個奇形怪狀的東西。

史佳瑞有些意外，她站起來說：“幾位隊長好，草菇出菇了，再過十天左右就能摘了。”

她指著屋裏說：“進去看看？”

“還要十天？這跟你們之前說的不一樣。”石大陸譏笑道，“三個月的時間可是很快的。”

石大春皺著眉，看不過石大陸這副表情，“看天吃飯的東西，哪有可能時間掐得剛剛好？”

石東風一聲不吭，背著手就進了菇棚，他看著裏頭一個個的架子，一個個裝滿培養土的長條竹筐，以及架子上掛著的草簾子，眼底閃過一絲詫異。

他拉出一個竹筐，用手指在邊角挖了一下，看到了菌絲，表面可以看到一丁點的草菇。

石東風拉了一個又一個竹筐，發現真的讓這兩個知青搞成功了。

石大陸也跟著石東風拉竹筐，可相比石東風的輕手輕腳，他就粗暴得多，培養料都被震得翻起來。

其中一框培養料直接被顛了大半出來，散落在地，露出了培養料裏的菌絲。

史佳瑞被前面的人遮住了視線，沒有看到這情景，只聽到了一點聲音。

石大春生氣地說：“石大陸，你住手，你都把竹筐裏的東西弄出來了。”

王小月聽到這聲音，從後面的門進來，一進來就看到石大陸的動作，氣得血壓上升。

“石大陸，住手，這草菇要輕手輕腳地拿放，你來搗什麽亂？”

石在峰回頭一看，地上果然掉落著培養料，褐色的土、夾雜著一團團白色的菌絲散落在地上。

他的臉瞬時黑了。

史佳瑞從石大春身後探頭一看，眉頭微皺，“幾位隊長現在也看過草菇的種植情況了，我們出來外頭說話吧。”

“二隊隊長，你拉掉的這一框壞了。而每一框能產菇5到8斤，按一斤草菇三毛錢算，這一框最少損失1.5元，請問二隊隊長是賠錢，還是用其他原料補償。”

石大陸還想嘲諷史佳瑞兩句，就聽她說要自己補償，頓時臉色漲得通紅：“你說什麽？你讓我賠錢？”

史佳瑞點頭：“是的，這些草菇都是我們幾個人辛辛苦苦種起來的，您大手一拉就毀了一框，另一框能不能用都不知道，我都沒讓您賠錢了。”

石大陸的臉色瞬時由紅轉黑又由黑轉紅，“你讓我賠錢！不過是些竹筐腐土，你也敢開口要一塊五！”

他說得生氣了，擡手就要把竹筐拉出來丟到地上，卻被石東風按住了。

“二隊隊長要是付不起賬，可以用二隊的其他東西替代，像是米糠這類的。”

石在峰皺著眉：“都出來！”

“石大陸，就按史知青說的，賠錢或是賠東西。”

“大隊長，你也信這黃毛丫頭的話？她和那個男知青天天往外跑，哪裏是真的要種草菇，分明是在找回城的路子。”

石大陸很是激動：“他們就是騙子，信不信，過不了多久，他們就會回城當工人了。”

“石大陸閉嘴，你隊長還想不想當了？”石在峰沈著臉喝道。

石大陸的話讓他想到了一個可能，仙河市的化肥廠招工，他能得到消息，石大陸也有渠道得到消息。

但石大陸這麽激動，是覺得史佳瑞和李澤寶會占了這個化肥廠名額？

知青的戶籍落在大隊裏，也算是大隊的人，他們城裏的人脈多，又是知識分子，當上工人的幾率確實更大。

石大陸瞪了史佳瑞一眼，反正他就是看這些知青不順眼，要是他是大隊長就好了，可以任意安排這些知青的去處。

小隊長其實沒什麽權力，就是安排小隊內的分工和記工分等，根本就沒有上升的空間。

史佳瑞拍拍湊到自己身邊的石明華的頭，堅定地說：“石大陸隊長，我不知道你從哪裏得來的消息，說我和李知青要回城當工人。”

“但我很確定地說，我們不會走，畢竟都是簽了協議。”

“這協議有什麽用，你們一回城，還不是作廢。”石大陸嗤笑。

史佳瑞懶得跟這人說話，她看向石在峰說：“大隊長，事實怎樣，很快就會得到證實。我們還是來談賠償的事吧。”

石大春說：“確實，大陸選哪一種？”他看到石大陸吃癟，不由有些高興，不過是個小隊長，還真以為多威風呢。

石大陸還不想松口，但一看到石在峰的表情，他打了個激靈，大隊長是可以決定小隊長的人選的。

他到底不想丟了小隊長這個位置，咬著牙說：“我選米糠。”

石大春拍手：“行，等會我們就去你們二隊拿，要一百斤麥麩。”

石大春說的重量，恰好壓著一塊五的價格線說的，石大陸只能咬著牙答應下來。

他對史佳瑞要恨死了！

他這次過來，還想著挑一些毛病，叫他們草菇種不下去，然後乖乖去地裏幹活，就沒能以這個合作社的名義開介紹信，天天往城裏跑。

不想偷雞不成蝕把米，這一塊五的仇，他記住了。

史佳瑞看了不甘不願的石大陸一眼，即使不喜這人，她也沒有獅子大開口，說一個大價格坑人。

誠實是一種美德！

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石東風說：“這個草菇種得確實不錯，史知青要是回城的話，能教給我們一隊嗎？”

石東風也聽信石大陸的話了？

石大春楞了下，忙說：“東風叔，我們三隊的隊員都還沒學呢。”

不管石東風是看出什麽了，石大春第一個念頭想的就是維護三小隊的利益。

史佳瑞笑笑：“菇棚肯定會擴大種植規模和品種，希望蘑菇生產合作社越辦越好。”

石東風看著說話點滴不漏的史佳瑞，點點頭：“不愧是城裏來的知青，有膽量和見識，我就等著了。”

他說著，雙手背在身後就走了。

石大陸沒想到石東風會對史佳瑞另眼相看，氣得鼻子都歪了，氣呼呼地走了。

石大春在後頭喊：“石大陸，等會我們去你們二隊挑米糠哈！”

石大陸一聽，腳下一頓，走得更快了。

石在峰沒走，他看著眼前絲毫不慌的史佳瑞，很意外她能把石大陸氣得落荒而逃。

“草菇大約還有多久能收獲？你們想好怎麽賣了嗎？”

“十天左右吧，剛開始出菇量少，先考慮公社吧，其餘的就看李知青談下什麽訂單了。”

李澤寶往外跑可不是出去玩的。

“那我等著了。”石在峰打心裏還是希望史佳瑞能成功的，不說收入，他的政績也好看，希望可以努力往公社上走一走。

石在峰一走，石大春也趕緊找人去挑米糠，倒是石明華還跟著史佳瑞。

“你不去上學？”史佳瑞問，低頭查看儀器，這些玉米得放到晚上才成，中途不能移動儀器，就得有人看著。

“下午勞動課，就是在家裏幫忙。”石明華被家裏寵著，也沒啥活讓他幹的。

“佳瑞姐，你好厲害！”不僅把石大陸氣走了，而且還不怕大隊長。

“佳瑞，這一框草菇怎麽辦，還能種嗎？”王小月抓著那一筐被石大陸弄翻了培養料出來，一臉的心疼。

“落到地上被汙染了，再撒一點石灰水，放到外頭，蓋個草簾，草菇估計長不多。”

史佳瑞說著解決方法，王小月氣得不行：“這石大陸吃錯藥了來搗亂，哪來那麽大的火氣！”

“可能是我們看起來不務正業吧。”史佳瑞笑著說。

“又不是他們二隊的，管得也太寬了吧，呵！”王小月嘲諷道，“下次他再來，看我不拿大掃把招呼他。”

蓮嬸走出來，在王小月邊上比劃著，大意是她會看好菇棚，不會讓不相關的人進去的。

史佳瑞看著蓮嬸的手語好一會，連猜帶蒙，她微微皺眉，這鄉下，似乎也沒有規範的手語教學。

她是沒有特地學過的，但沒記錯的話，以前看過書，在腦中實驗室的書架上應該還能找到。

史佳瑞朝王小月和蓮嬸笑笑：“辛苦你們了。”

“不辛苦不辛苦，輕松著呢。”相比之下，王小月更愛在菇棚裏做事，比下地輕松，工分差不多，就是要守夜麻煩了點，這沒啥。

李澤寶是傍晚回來的，剛進村就聽說了石大陸來菇棚搗亂的事兒。

史佳瑞把石大陸的話跟李澤寶覆述了一遍，說：“你說他為什麽這麽肯定我們能回城？”

之前他們寫協議弄菇棚，石大陸都是一副嘲弄的樣子，不像今天，夾雜了敵視。

李澤寶想了想：“我可能猜到原因了，是仙河市化肥廠招工的事兒。”

“這跟我們有什麽關系？”史佳瑞不解。

“可能是我們往城裏跑，他覺得我們是去找關系進廠了。”李澤寶對化肥廠不是很了解，但聽起來就不是個好地方。

“這是我們想進就能進的？估計招工的範圍都不會面向下頭的公社，也輪不到我們。”

“而且我見過倉庫裏的化肥，那味道很刺鼻，配方又低端，長期使用對土壤影響很大。”

所以就算有機會進化肥廠，史佳瑞也不想進。

“你怎麽知道的？”李澤寶皺眉，現在對化肥的宣傳，都是它比糞肥好使，能極大提高產量，就沒提過它的副作用。

面對李澤寶的疑問，史佳瑞淡淡地說：“我分析出來的。”

不過說到肥料一事，這倒是提醒她了，種完草菇的培養料可以調配下，變成很不錯的肥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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